無計可施行險着 雷曼苦主找錯人林行止
甲、
大部分論者今天的「指定題目」，相信是美國政府向國會「申請」撥款七千億（美元．下同）結算時肯定過萬億的「收購」金融機構「問題資產」（「爛賬」）事件，對於此種類似八十年代挽救陷入困境的存貸銀行臨時成立的資產清理信託公司（Resolution Trust Corporation〔RTC〕）的成效及影響，不同學派的人得出南轅北轍的結論；學者的推理當然不可不理；不過，在捲入「意識形態」之爭前，理解當前經濟學三大流派對市場的看法，對如何「正確」看待這場歷史上政府最大規模的金融救亡活動，大有幫助。
大體而言，哈佛和麻省理工的學者認為「市場失敗了，政府只好赤膊上陣（我們只有依靠政府出面收拾殘局）」；芝加哥學派則堅信市場萬靈，即市場會作出自動調節，市場失敗不過是個別事件、過眼雲煙，政府介入只會把事情愈弄愈糟。凱恩斯權威、英國華烈克大學經濟學系教授史基戴爾斯基勳爵，去周五在本報發表的〈別了，新古典主義革命〉（截稿時Project-Syndicate.org尚未「貼」上原文），是針對美國政府「收購兩房」而寫，指出此舉令芝加哥學派的基礎學說「別了」，換句話說，政府不可干預市場的學說已沒市場！難怪芝大研究所教授辛格里斯及時寫了一篇短論〈為什麼保爾森做錯了〉（Luigi Zingales:〈Why Paulson is Wrong〉），似是此學派的「垂死掙扎」。這二個學派從五十年代以來「輪番坐莊」，主導白宮的經濟政策，現在，佐治．梅遜（George Mason）大學已冒出頭來，其以「公共選擇理論」為基礎的理論（有稱維珍尼亞學派，不過似未流行；該校位於維州的Fairfax），指出失敗的是「舊市場」，取而代之的應該是新市場而不是巨靈有形之手，這即是說，應以注入新生力量的新無形之手，代替「機件失靈」的舊無形之手。這種詮釋大有道理，因為公平市場競爭建基於「完全（完美，perfect）資訊及完全競爭」上，在市場長期運作後，「完全」變為「不完全」、「完美」變得「不完美」（比如出現市場壟斷及官商勾結的不公平現象等），公平競爭已不可能；但市場不可因此向缺乏效率及缺乏遠景的政府（政客對其本人或同黨下屆能否當選茲茲在念，因此只顧及短期利益）求助，市場應該自我更生、自我完善，在不假非市場力量的條件下闖出新局面！
筆者不屬於任何「學派」（根本未窺其堂奧，不敢高攀），對於今次「救市」，則因其為無法可想之下的權宜辦法，只要有後續如提出類似「格拉斯─史特格爾法案」把市場納入正軌，筆者是贊成的。在金融體系病入膏肓泥足深陷的情形下，讓市場「放任自由」，等於令「金融業大殺傷力核武器爆炸」，必然禍延全球，「死得人多」。向來予人以穩健印象的德意志銀行一元做五十元買賣，持有主要為美國次按約值二萬億歐羅，比「房利美」還多，為德國ＧＤＰ八成強；英國巴克萊銀行一元做六十元生意，持有的問題債券總值一萬三千億鎊，比英國ＧＤＰ還多；比利時的Fortis銀行，一元做三十三元生意，「相當保守」，唯其手上的問題債券數額亦比ＧＤＰ高！非常明顯，「美國倒閉」，這些銀行（和數以十計規模較小的）肯定受株連，結果爆發全球性金融災難；而等待「市場自我完善」，漫漫長路，在抵達彼岸之前，必會帶來難以承受的社會損耗……。這二種情況均非筆者所願見，因此不想不顧現實空言指責財金當局的做法。
筆者理解美國政府何以不惜把「兩房」國有化的理由，是外國央行持有以千億計的「兩房債券」（發行量一共五萬二千餘億），而它們是所謂「政府贊助」即半官方機構，還款能力獲政府擔保，其發行的債券若無法如期派息和到期贖回，日後還有人願意融資美國的財赤嗎？答案是否定的。美國一旦無法以債養債，其金融制度會全面崩潰，意味將不能從心所欲印刷「欠單」（債券）及鈔票，「金元帝國」的局面便無法撑持，這等於美國真正步入衰落窮途之路，其以「領導者」自居的政經地位亦會因此一去難返！
乙、
去周末，本港和深圳有數宗令筆者甚為困惑的新聞，略略一談。
第一、香港雷曼兄弟的「苦主」，都是中產階級吧，可是，他們向有關當局請願，出面支持的卻是草根氣息甚濃的民主黨而非公民黨或自由黨，這是否公民黨不擅長「街頭活動」而自由黨藉「棄權」具體表示放棄直選？至於苦主投訴的對象，何以不是銀監（金管局）而直指證監？做零售生意的商業銀行向存戶推銷金融衍生產品，產品的質素如何是一回事，銀監何以允許他們這樣做才是問題的根本。眾所周知，金融衍生產品只宜職業賭徒不宜保守（和對這類產品無知〔推銷員也可能一無所知〕）的儲蓄戶，銀監沒有及時提出指引及限制，應負最大責任！
第二、昨天本報網站讀者論「的士司機收入不升反降所以要加快加價處理，這合邏輯嗎？」答案當然是不合邏輯。wawa99說：「我實在不明白的士業有何條件加價，如有條件，八折黨怎會存在？」中時亦指出「八折黨的出現證明他們（的士業）早應減價！」Stockpick問得好：「……地產經紀股票經紀收入下降，政府是否要強制提升佣金？」James則以日本的經驗，指出生意不足而加價，何異的士業自殺……。可是，運輸及房屋局局長鄭汝樺則說：「明白到部分的士司機在每程收費增加一元附加費後，收入不升反降。政府會盡快處理的士加價申請。」
彰彰明甚，讀者對事物的理解和識見，遠遠在高官之上！
第三、深圳龍崗區娛樂場所大火（真正是「玩出火」），釀成燒死四、五十人的大災難。龍崗區區長及時站在前台，向一眾有關人士及市民道歉；可是，他說了一些真正假大空的陳腔濫調，顯示根本沒有辦法亦缺乏把事情理順的誠意。整件禍事的禍源其實很簡單，起火的場所長期「無牌經營」，如今闖出大禍，負責官員應該追究責任，把長期來受賄的貪官─沒有官員甚至集團式貪污，這樣大規模的娛樂場所哪能長期「無牌經營」─捉拿歸案，判以法律許可內的刑罰，以儆效尤，才是正道；說些人人會說（在什麼場合都派得上用場）不着邊際的官場八股，是敷衍塞職不負責任的行為?!
